纪念王靖涛:愿天堂没有抑郁
2012.4.4 王兄永远离开了人间,愿天堂没有抑郁
北京
北美华人沙发客师爷
初识王兄大约是在2005年夏(记不太清了),某天接到一个印度小伙的电话,呱呱呱地说我们在全球换宿俱乐部 网站上认识的,他带着兄弟到北京玩,人生地不熟的,希望我能接待他们。
由于我当时住的地方也很小,我接待了他们喝水聊天,但并没留宿。(给大家提示,在交友换宿网站认识的某些人,素质很低劣,请注意识别信用积分)
然后他借我电话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对方很痛快地答应留宿,接着我给他们带路去接待住宿的主人家,刚好距离我住的地方不算太远,自此我就和这位王靖涛兄及其夫人赵壮(赵老师)就认识了。
那时,我还像个没有离开学校的青涩的未成年人,在旅游公司兼职,爱玩爱闹,每个月都接待几批入境游客,国内30个省市自治区还没全部走一趟,并正试探着海外旅行的路线,之后,通过王兄介绍,我开始使用另外一个类似的换宿组织的网站 沙发客。
王兄是全球华人中第一批(据说是第一个)加入这个国际互助旅行组织的,他当时已经移民在加拿大。我不清楚这个异国交友互助旅行模式,感觉有些好奇,还有点搞不明白:他那样的帝都高干和商人家庭,应该不缺钱的,怎么整得像个乞丐一样,出去旅游,还要申请睡人家的沙发和地板吗?
不过因为好奇爱探索的躁动个性,我对这个国际旅行网站并没有太持久的热情,之后在很多家公司打过杂,做机械电子化学工程类的网站开发和技术文档编译工作,整天待在办公室,也很少出门并关注这些旅行信息。
非典型社交
那些年和他只有过年均三两次的联系频率,每次都很痛快地聊,完了就完了,然后大半年才联系一次。我不清楚,这样的交友方式是否算正常,但是我们觉得没什么。我经常在外地,或者在办公室一呆就是半年不出来,我也没有很多的朋友,几乎没有社交,没有娱乐,很少有业余时间,工作拼命卖力,深得老板器重,但让同事嫉妒和排斥,所以我连着三年换了两个单位,是真正的北漂,而且很愤青。
我不知道他对我的印象是什么,只听他偶尔说过我几次“这事不靠谱”。而他给人感觉是个超级不务正业的,凭着他的知识和人生阅历,以及他的加拿大户口,完全可以爬到社会的上层去,但是他似乎只满足于做做公益事业的志愿者,在网络上声援一些公平正义的声音,很无私地帮助别人,跟类似我这样的社会底层人混在一起,他经常说话用词造句带冷幽默,甚至辛辣讽刺,搞怪,我喜欢这种风格。
王兄夫人赵老师给人感觉就好多了,她和善,开朗,有学问,说话很好听(做过播音员和跨国公司的同声传译,据说和凤凰卫视杨澜是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同班同学),多才多艺。不过,我不在意人家具体怎样,只要感觉心肠不坏,我就乐意和他们说话,的确是我自己的缺陷,那时还不善于和人沟通交流,内向保守。
至08年底,我退出主流城市生活圈,回归到乡土田园生活之前,我已参加过几次王兄邀请的活动,我有些活动信息也告诉他的,但我们平常依然很少碰面和联系。
09年,我几乎全年都在外旅行,在湖北和安徽的农村生活,觉得城市生活太累了,需要恢复一下身心健康。年底有个赚钱的机会,给一个化学分析仪器公司做设备进口和操作手册,对方公司是德国的,跟他们交涉的过程中,发现那些德国人的英文水平实在跟我们不相上下,在涉及到商业合同的时候遇到障碍,多亏了赵老师丰富的知识指点下替我解困,很感激。
公益组织
2010年初,我重回北京,加入一个三农(农业农村农民)的公益组织,在郊区过着近似农民的生活,和一大群学生在一起,这一年没离开过农村,也很少和以前认识的人联系。
2011年夏天,有一天他在澳大利亚突然通过skype问我的近况,然后他对我涉入的“生态农业,食品安全,CSA” 等概念非常感兴趣。他在这一年的夏秋之间两次到访我所在的村庄和农场,在住的院子里树上新鲜地摘下来的柿子,还有亲手种的南瓜,黄瓜,还有薄荷草送给他。
我希望这种简单有乐趣的生活能够得到更多醉生梦死的城里人的认同和响应,并让更多人乐意加入。总之,劝告人们离开那个让人讨厌的主流城市生活圈。这一次王兄没有说我什么“不靠谱”,他似乎对我说的这些还比较感兴趣。
然后听说他也经常出现在市集和各种农场活动中,不知道他具体去过哪些农场或市集,一定比我去的地方多吧。
2011年底的时候,他提出,希望能够参与类似生态农业社区的创业,但是由于我所在的单位已经人满为患,吃住条件都是个问题,我虽然跟单位上推荐过不嫌弃环境和条件的王兄,但还是被婉拒了,真让人有些心灰意冷,这年头有连志愿者都要拒绝的吗?
我希望大家能够等待机会来临,而且经过几年的历练,我也不再是往日的那个小愤青,初步具备创业能力,但需要等待时机,我依然住在那个偏远的村庄,很少出门,通过网络远程与外界沟通,翻阅足够多的参考资料,做IT业底层的打杂工作,单位没能力给外援,我一个人也可以做的,虽然孤独,但是自己做主。
离世
2012年4月初,我得到淘宝的工作机会,让我加盟新创建的一个农业部,我预备离开之前的那个机构臃肿人浮于事的公益单位,即将回老家看看,然后南下赴任。几乎在同时,接到信息,王兄出意外,他早上跳楼自杀了…… ,还没来得及把我的好消息分享给他。
然后,我收拾了行李在农场义工兄弟老姚那里住,他说:“分享大家”(王兄的微博名)希望通过他捐一些东西,而且商量说就在4.3号一起去吃饭,不巧那天他外出有事就没去,但是第二天打电话过去,却被告知人没了。
那一周,我们每天说些过去的事,还有帮助处理以前单位经营管理不善的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我每天都有些失眠。人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实在很不理解,也不会看人的,然后查赵老师的博客,才知道王兄有“抑郁症”。
紧接着是参加追悼会,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参加朋友的殡葬,我和赵老师一辆车,车厢后面是王兄的遗体,送殡仪馆火化,一路撒金元宝和纸钱,北方的民俗跟我们南方不一样,我有点懵,怎么大城市的人也搞乡下的风俗迷信? 类似我这种铁一样硬的人,是不会有眼泪,甚至都没什么情绪,也难以谈得上曾经我们有什么交情,我们淡得跟水一样的关系,到现在我对他的背景都不甚了解,连这些日志的文字都是苍白无力的。只知道他没了,变成一堆灰,躺在北京昌平殡仪馆1807号房间的小盒子里。
我本来能谈得来的朋友就不多,突然少了一个能够说话的人,有些无奈,叹息一声,好人难活……
当天我脑子里有点空白,只是在结束时,依然想到的是生态农业和互联网的那一堆事,还和王兄的姐姐说了我接下来去淘宝农业部门的工作思路。
一路上赵老师都在啜泣地念叨着,看得出来他们夫妇感情很融洽和谐,对比我所见过的社会上和我自己家亲朋那些苟且在一起凑合多少年的夫妇,我太羡慕赵老师两口子,他们是丁克家庭,不想要孩子,大概都是不想让孩子受苦。
我们现在很多人不想谈婚论嫁,也是由于担忧以后离婚吧!然后担心孩子教育和健康,担心吃的食物和饮用水的安全,总之有一大堆担忧。但是幸福的人却也不能永久地在一起,人间的悲欢离合是常事。若没十足幸福的把握,我这辈子也就不要成家了,以免给社会多制造一个悲剧。
赵家和王家的亲友都竭力想转移赵老师的注意力,不要再多想这些忧伤的事了,所以我也说了“赵老师以后我们经常一起出去玩吧”,事实证明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马上就离开帝都,不过一些事可以暂委托朋友老姚代办。
离京的前一天,有市集,本来约好赵老师一起去看看,我和姚兄都在,但是不凑巧,我手机忘记带出来,而且有事迟到。后来听说她在那里转一圈,就回去了,我也没碰上她,又一次很“不靠谱”吧。
到最后,我觉得对他的纪念的文字,通篇都是在说我自己的经历,或者我是他的一个映射吧。一直都很钦佩,他是我见过的中产阶级人群中最有觉悟的。
我是否可以超越他?我要做一个战士,没拖家带口之累,了无牵挂,糟糕的社会即是战场,越斗越勇,战死是荣耀,超脱世俗捆绑,离世的时候,挖一个大坑直接埋进去,上面种上一棵大树多吸收些碳,连最后火化的油气都能省下来。若真能像佛教里传说的高僧们可化作一道彩虹飞上天,没有给地球带来污染物,那就真算是圆满的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