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战争,往西部去
我走了条顺利捷径,27号从波尔塔瓦出发,在俄军从哈尔科夫和苏梅入侵的路线上,遇到被烧毁的战车和几个盘查的岗哨,夜间横穿基辅战区到利沃夫,经过斯洛伐克和波兰,3号到德国暂时安顿下来,开始探索德国的生活环境,并投入志愿者工作。
主要时间表和路线
2022.2.27-28 Ukraine. Poltava - Lviv
2022.3.1 Ukraine. Uzhhorod - Slovakia. Košice
2022.3.2 Slovakia. Košice - Poland. Kraków
2022.3.3 Poland. Kraków - Germany. Berlin
2022.3.4 Germany. Berlin - Hamburg
2022.2.27-28 Ukraine. Poltava - Lviv
波尔塔瓦 - 利沃夫,从乌克兰中部到西部最大城市中转。
村子 - 镇上
村子里经常断电断网,没法电脑上工作了,熬了三天,我下定决心得走了,于是慢慢收拾行李。
从村子到最近的镇有14公里,当时公交已经停了,必须叫出租车,可是当地没有一个能讲英文的,在村子里转悠的时候遇到村民Kolia和媳妇要去镇上买东西,他们叫到了熟人的出租车,我立即加入他们,出了一半车费100格里(人民币约25元)。
镇上 - Lubny
从镇汽车站到最近的火车站Lubny有60公里,公交停运,同样找不到出租车,于是我打算在附近的旅馆过夜,同时继续找车,在旅馆入住登记的时候,和前台的清洁工姐姐说了我的计划,如果能找到出租车带我去Lubny,我就不住旅店了。
她抄起电话就帮我叫车,一会儿真约到出租车,她说不用登记入住了,挺好,我塞给他50格里小费。但是偏远地区的出租车来得比较慢,20分钟了还没来,她等在门口,我告诉她去干自己的活儿,不用帮我等车,我在大门附近看着呢,她笑了笑坚持等在门口,又过了10分钟,出租车终于来了。
如果在中国大陆,旅店大概不会让你走,想方设法让你住下来,到手的生意干嘛不做呢?
到Lubny的路上,这是俄军从哈尔科夫和苏梅方向进入乌克兰腹地和首都基辅的行军路线,我见到被烧毁的战车,俄军速度不会这么快吧?这可能是乌东民间武装和政府军干仗后留下来的。
路过几个盘查的岗哨,站岗的民兵表情严厉,仔细盘查我的证件,询问来历和去向,语言不通,全靠翻译机,好在房东关键时刻接了电话,她和民兵通了个电话,就让我过去了。
还有一个岗哨,让我把行李拿出来,持枪的民兵躲避到沙包后面探着脑袋,叫我把行李打开看一下,担心我包里面有炸弹吗?
火车站
我已经买了26号夜间的火车票,但是26号没有找到车出门,已经过期作废了,于是现场又买了一张。候车室里一个黑人小伙和我打招呼,来自尼日利亚,他叫Micheal,很自豪地说自己是足球员动员,效力于Olympia FC俱乐部,在波尔塔瓦和哈尔科夫踢过球,刚从哈尔科夫过来,那边球队已经解散了。
他准备到欧洲去发展,意大利和西班牙都很好,那里有他的很多同乡和朋友。
上车后,我们分在不同车厢,由于隔着至少5个车厢,我嫌太远了,没有按约定的时间凑到一起聊天,于是约第二天早上到站后,再聚到一起,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方向 -- 匈牙利。
卧铺车厢的过道狭窄,若有个胖子从身边走过,你就得闪到座位里,否则一定会堵住,大街上和车上的胖子随处可见,人高马大的欧洲人为什么做出这种空间狭小的交通工具?
火车上 - 夜间火车横穿基辅战区有惊无险
7:00 pm,上车后看到卧铺车有很多空位,和我一个包厢里的两个小伙,一个是准备重赴基辅战场的军人,另一个是从哈尔科夫来的学生,瘦弱白净,专业是航空,英文不行,我得借助翻译机才能聊,他对日本文化很感兴趣,预备以后做飞行员的,就这样天南地北地闲扯了一会儿。
8:00 pm,军人兄弟打开巨大的行李包,取出面包、香肠,我也拿出随身带的坚果,大家准备吃晚饭,还没吃到一半,突然灯全灭了,听列车员大声喊了几声,我听不懂是什么,两个小伙赶紧扑倒地上,由于卧铺地板空间有限,军人兄弟扑到过道,我的身体一半在过道,一半在卧铺厢里,学生小白兄弟身体缩成一团在卧铺厢里,这时候我嘴里还有半块香肠没吃完,手里还抓着一块面包。
在黑暗中,我感到小白浑身发抖,我们肩膀贴着,我拍拍他说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然后我趴地上把手上的面包吃完了,就这样在地上趴了大概有10多分钟后,灯逐渐亮起来,我们从地上起来,回到座位上。
列车员大妈路过时告诉我们,不要拉开窗帘,灯光减弱。刚才应该是接近基辅东部郊区,那里是第一天就被敌军伺机空降占领的Boryspil机场,可能会有子弹射过来,所以得趴下,这还真是人生第一次遇到。
军人兄弟很镇定,大家再喝点水和可乐,于是就休息吧,小白躺着的下铺,那是我的位置,他已经瘫了,腿还在不自主地抖动,于是我翻到上铺去睡,前苏联的老铁路,铁轨的焊接技术不行,坑比较多,一路颠簸震动声音很大,但是我没有带耳塞,居然一夜睡到天亮,睡眠质量不差,醒来大约7:00多,不久就到了终点站。
小白问我有没带钱,我说有的,要多少?他好像不知道要多少,我兜里最小的票子都是每张100的,抽一张给他,说够不够?然后又抽一张给他,他说可以了。
然后匆忙下车,和这两位难兄难弟拥抱告别。
利沃夫
利沃夫的站台上、车站大厅、所有的过道、车站里面和外面也都挤满人,这是第一次在东欧见到这么大的人口流量,所有西部和北部地区的人都拥挤到利沃夫。
然后接到黑哥们电话,我拍照指定一个候车厅内的出口号码,让他找我,但是他找不到,让我去找他,他又说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最后终于找到了,他好像很熟悉车站也懂一些俄语,让我跟他去买票转车到西南部城市Uzhihorod。
他去了几个窗口都没问清楚,然后问他的老乡,车站有好多黑老乡,他们说火车没了,邀请我一起去外面乘私人的大巴车(非公交大巴),很快发车,票价得1500多格里,而火车票价三分之一都不到,我觉得这不太合理。
于是告诉Michael,我得准备去找房东,今天没车就等一下,不着急走,我不喜欢坐空间狭小的大巴。然后我回到站内通过窗口问清楚了票务情况,火车晚点了,上午和下午都有车,只是座位都没了,仅仅剩下站票,而且已经无所谓要不要买票,愿意走的都免费上车。
所以,我很怀疑,黑哥们是否真懂当地语言。其实我也不懂,也嫌弃我的翻译机太慢,在强噪音环境下的翻译也不准确,但是我敢站在窗口问,排队购票的人都不希望前面的人拖慢队列的处理速度,后面总是肯定会冲出一些懂英文的人,主动跑过来帮翻译,所以出门买票一点都不要担心语言问题,每次都很顺利。
然后我买到第二天早上的车票,赶紧离开拥挤的车站,上有轨电车远离市区,到了大概30分钟以外的一个城区,地图显示附近餐馆比较多,下车走了不到300米,就遇到到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馆子,然后卸下行李,点好单后去洗漱,坐下慢慢吃。同时摊开电脑,查询下一站落脚点的信息,并把晚上附近住的旅馆订好。去看了几家旅馆,都客满了,一般我如果有充足时间,定旅馆后都会去实地看一眼,不合适就赶紧取消,定下一个。
然后行李留在餐馆,背个包在利沃夫城区里逛了一会儿,居然大街上碰到小白和女生散步。站在街上寒暄了几句,我觉得外面实在太冷,得赶紧回到屋子里呆着,小白很亲热找我拥抱一下离开,到目前为止,我身上没有冬天的衣服,就是多套了两件秋天衣服。
可能是这个时期,都有点混乱,直到晚上还没收到房东的回信,我准备走之前见他们全家一面,一起吃个饭拍个照,我住在她的房子里一个月,居然没想到和他们全家合个影,我真是太不喜欢拍照了。
同时想把钱全部还给他们,我手上还有将近8000格里现金,剩余2000用银行卡转,见不到面,那就只好全部转卡吧,于是继续兜里就揣着一大摞现金上路了,但是目前为止,所到之处都是可以刷卡的,似乎并没有房东所谓“现金是唯一通行证”的问题,是她太紧张敏感的缘故吧。
2022.3.1 Ukraine. Lviv - Uzhhorod
这天早上6:00刚解除宵禁,我就出了旅馆赶有轨电车,火车站外围一圈交通似乎瘫痪了,到处都是人和车,电车被汽车堵住了,起得早还有1个小时才开车,不怕多堵一会儿,下车走过去都來得及的。
然后进站看到比前一天人更多,乘车的通道被堵死了,有好多个人找我问路,他们说找不到站台拿着票急得打转转,好在我行李少,勉强从通道靠墙壁的一侧挤了过去,墙壁光滑而方便移动,若从人群中间穿过,即使身高2米的壮汉也基本不会成功。
终于到了准备乘车的站台,遇到前一天见到的几个印度人,聊起接下来怎么办,以及过去几天路上的见闻,一会儿到了乘车时间,发现火车居然没来,只有一个巨大的火车头在我们这个站台轨道上挪动,整个站台在颤抖着,再过几分钟一列车到了对面另外一个站台停下来,一堆人又围着站台工作人员问,我还没搞清楚情况,然后印度人拎着包就跳下铁轨,横跨到对面站台去了,他们喊着“这辆车就是了”,我抬头看铁轨上方的高压电线,不知道会不会电死?等印度人安全到了对面,我也跳上铁轨横跨过去,这是头一次碰到火车开到不同站台,可见铁路系统也已经被搞乱了。
上车后我在过道找到一个座,一个白净的中国小伙儿,不会英文,也不会俄语,在基辅工作已经几年了,说还没准备好怎么走的路线,无精打采的样子,我把位置让给他坐下。
开过几个站后,有个姑娘上车来,把箱子放在我们旁边,问中国小伙儿“你可以把位置给我坐下吗?”,他盯着姑娘支支吾吾,我告诉他你得让座了,这才起身闪到一边。
然后他要去上厕所,厕所在另外一个车厢里,他说门被锁住了,问我怎么办,我说可以的,很多人都往那个车厢去,列车员给他招手演示“拧开”的动作,他还是说打不开,这时候后面来了一个女生,走过去单手开门,他又愣在那里了,上完厕所回来告诉我,铁门太重拧不动,也许吧前苏联的铁疙瘩太笨重,不适合亚洲人体质。
唉,这样出门都照顾不了自己,可咋办?
我到了另外一个车厢找到座位,一会儿过来一个印度兄弟,过去几天腿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地,我帮他把箱子找个位置安顿下来,他掏出手机和他同乡联系起来各自现在到哪儿了,然后跟我分享他们得到的信息,他们同乡有人从利沃夫的波兰边境走,堵着3天出不去,然后也有去匈牙利的,那里也不少人,现在试试斯洛伐克,在手机屏幕上比划着,屏幕上随着手指滑动留下一条条灰黑的泥印,看起来像俄罗斯黑科技的双面墨水屏手机,确实是他指甲槽全是黑泥,手和身上皮肤黑的看不出来,从衣服和包上看,好像一个月没洗澡的样子,不清楚他是否在地上躺过几天。
我已经打定主意,不随大部队的火车走匈牙利路线,应该是汽车走斯洛伐克最近的火车站Koisce,然后直达列车去捷克布拉格。
到了Uzhhorod后,我找到附近大概200米有一个汽车站,在一个国际票务窗口很快买到斯洛伐克的汽车。
距离开车还有2小时,候车室环境不错,人不多,有沙发,WIFI,可充电,还有免费饮用水和厕所,我花了1小时收发信息和充电,因为一路都没有带充电宝,沿途车上也没有充电,只能早晚在休息服务区里充。
然后还有1小时,找到附近的本地饭馆慢慢吃了顿热饭,可能大多数人在路上很匆忙,一直只能吃冷的,其实没必要那么匆忙吧。